响水余响：政策下的苏北苏南化工将何去何从？中西部地区是否能打破环境和安全双输路径锁定

两个月前的2019年3月21日,位于江苏省盐城市响水县陈家港镇的响水生态化工园内一声巨响,夺去了至少78条人命。 烟雾散去，现场留下一个直径超百米的巨坑,整个化工园停摆至今。这场大爆炸留给响水以及整个苏北的创伤,远不止于此。

“3·21”特大爆炸事故缘何会发生?

调查后发现，事发企业江苏天嘉宜化工有有限公司(下称天嘉宜)长期存在中国化工行业低水平生产的典型风险:安全隐患与环境污染问题持续积累。

天嘉宜只是一个缩影,在作为连续型制造业的化工产业聚集的苏北地区,这几乎是一场命定的灾难,偶然的只是时间和地点而已。 

“求资若渴”的苏北地区在十多年前敞开怀抱,以劳动力和环境资源的低成本优势及低政策门槛,兴建了一批连片聚集的化工产业园区,拥抱自苏南、 浙江等地转移而来的大批化工项目。

多年来,化工产业在当地粗放经营、 迅猛发展,也让环境高污染和安全高风险的"双高”问题越积越高。 其间,监管和化工园区运营也成为短板。 这是一条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导致灾难蔓延发生的连锁。

对于全球化工体系的影响

不仅企业去留两难,已经严重依赖化工业的当地民生同样陷入纠结,以"绿水青山”换取"金山银山"的阵痛遥无终日。

尽管响水“3·21”爆炸事故给整个化工行业蒙上一层阴影,但毋庸置疑,中国已经是世界化工行业第一大国,未来世界化工产业的半壁江山会在这里。 根据德国化工巨头巴斯夫近期的评估和预测,目前中国化工产业生产总值占到全球的40%,到2030年将达到49%。多位业内人士向记者表示,国内化工产业仍在景气周期内,全球约有5万种化工产品,其中有4.5万种可以在中国生产。

作为化工大省的江苏,无论是政府层面的指导性政策,还是园区企业的去留,都会成为全国化工产业格局变迁的风向标。

彻底关闭园区?

4月4日,中共盐城市委机关报《盐阜大众报》报道,盐城市委常委会召开会议指出,将彻底关闭响水生态化工园区,并支持各地区建设"无化区"。 消息一出,立即引发行业地震。

受此决策直接影响的,首当其冲是响水化工园区内的50多家企业。"从去年4月开始园区搞停产整顿,确实有部分老板是真心想提升工艺,他们投了很多钱,如果整体关闭的话,损失就大了。"冯正说。 据估算,过去一年多时间里,"每家企业平均砸进去两三千万元进行设备升级改造,如果园区关停,则意味着这些钱都打了水漂”

“目前不管化工行业要不要发展,现在有这么多企业在这里进退两难。 响水园区关闭,不是说关闭两个字就关闭的,企业会和政府打官司的。"一位邻县化工园区管委会主任听闻园区将彻底关闭的消息后对记者说。

但据记者多方了解,截至目前,盐城市政府并未下达关闭化工园的正式文件或通知。"我们也是从媒体上看到的,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滨说,据他观察,有的企业老板已经准备离开这个行业。 "谁愿意担这么大的责任呢?有的在事故中送了命,有的要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责任太大了。"

实际上,关闭园区并非易事。 在响水化工园区内,有联化科技、江苏吴中(600200.SH)安诺其(300067.SZ)、雅克科技(002409.SZ)等多家上市公司的子公司,还有在新加坡上市的江苏裕廊化工有限公司等。

响水"3·21”爆炸发生10天后,江苏省政府于4月1日发布了《江苏省化工行业整治提升方案(征求意见稿)》,提及关键几点:到2020年底,全省化工生产企业数量减少到2000家,到2022年,全省化工生产企业数量不超过1000家;对全省50个化工园区压减至20个左右;新建化工项目原则上投资额不低于10亿元,禁止新(扩)建农药、医药、染料的中间体化工项目。（后续有调整）

该征求意见稿随即引起强烈反响。 很多人质疑江苏省"因为管理水平不足而对省内化工企业进行一刀切'式的关停"。

在中国石化联合会信息与市场部主任祝昉看来,江苏省压减企业和园区数量是直接有效但不利于化工行业健康发展的做法,这种过于简单的方式缺少差别化对策,有“一刀切”的感觉。 "一方面直接淘汰掉安全环保不规范的企业,降低事故发生的概率; 另一方面,守法企业也被迫退出,不利于政策的连续性与完整性。"他说。 

最终《方案》的调整

响水大爆炸发生后,江苏省出台了一系列新政整治化工行业。到4月8日,江苏省委常委会召开会议,专门研究《江苏省化工产业安全环保整治提升方案》(下称《方案》)。江苏省化工企业协会会长秦志强表示,"从省委常委会释放的信息看,省政府是高度重视化工产业的,会上强调了化工是重要基础性产业,也是我省的支柱产业。 同时省政府在化工产业安全环保治理提升方面也是头脑清醒的,实际上就是要在这次响水教训的基础上,通过整治提升来重塑江苏化工行业的新格局。" 

《方案》 最终版本,删除了征求意见稿中的"到2020年底,全省化工生产企业数量减少到2000家,到2022年,全省化工生产企业数量不超过1000家”,未再设硬性指标。 此外, 《方案》仍提出继续压减化工园区(集中区)数量,但未具体规定压减的数量目标。 《方案》中保留的是禁止新(扩)建农药、医药、染料的中间体化工项目,新建化工项目原则上投资额不低于10亿元。